亂 第三章 混亂

風，強勁的吹拂著，低下眼，它將我的衣擺吹得糟亂，心情也是。

心裡非常的不適，我不懂為何會這樣。

在到廳堂和父親大人對過一連串的詩詞後，洪先生很欣喜的對著父親說著，我很快就可以入京考科，且他保證，我一定會中舉。

就連平時嚴肅的父親，也對我的表現讚許有加。
不過，這明明是我朝思暮想的讚賞和我努力奮鬥後的成果，我的心卻怎麼....還是如此鬱悶呢？

抬起頭，看見前方木廊的一棟立足在水面上的，龐大的建築物。

這是蘭家的書院，我平時苦讀的地方──書堂也在此地。

我走進那書院大門，深褐色的門上雕琢了許多雕飾，右門上，翱翔天際的火紅色鳳凰正張大了翅膀，從嘴中激出熊熊烈火；左門上則是盤踞在高山上的青龍，居高臨下的傲視眾生，神奇無比。

精湛的雕技栩栩如生，令人嘖嘖稱奇，我用力的推開雙門，映入眼簾的是約半畝的庭院，我左顧右盼，四周各式珍奇的花花草草爭豔，十分豔麗。

「蘭少爺，你這可來了，讓我等得好苦啊…」

聽見一道初老的男聲，我向那聲方向看去，書堂正前方站著一名先生，他臉上有著慈祥的微笑，斑白的鬍鬚、皺紋在臉上靜靜躺著，表示著年紀已然不年輕了，手裡卷著一書冊顯得格外學識淵博，我知道他是誰，仍繼續緩步前進，看著他笑道。

「洪先生只是比我早離席幾分刻，這幾分應該不算是什麼吧？」

「哈哈！讓少爺見笑了，對少爺你來說也許不算什麼，不過這幾分鐘，可是在我餘下的短暫生命裡，佔據了不少位子啊！」
洪先生笑笑答應，我聽了頷了頷首，也就不多評論這問題了，再爭辯下去，不能顯得口齒伶俐，只能顯現我有多麼不尊師重道，故我看，真是我走太慢，才費了那麼多洪先生的寶貴時間。

「既然如此，我對此感到抱歉，洪先生，那我們趕緊入書堂吧。」我展開來左手上握著的紙扇，半掩住面孔，只露出一雙笑眼，看應對著。

「啊哈哈！就是等你這句話啊！少爺！」
洪先生大笑著，轉過身推開身後書堂雙門，側著身子，拱起手來，示意道路。

我放下掩面的紙扇，束起放入內襟裡，拉起衣擺走了進去。

此時，泫然欲泣的灰空，仍舊沒落下一滴雨。


****

年紀稍長一些的女性，站在廳堂的牆旁，淡褐色的長髮飄逸，插在上面的髮釵，垂下的琉璃珠隨風互相碰撞，琥珀色的雙眼憂鬱著。

這種表情，有點不像她呢....

「蘭少爺！」
一道聲音劃破一切，我才回過神來，看見的是桌上攤開的書卷，手上握著的一隻毛筆，和站在眼前，以擔憂的眼神注視我的洪先生。

「怎、怎麼了？洪先生？」

「蘭少爺...你今天有些分心了，和今早與老爺對詞時那神情判若兩人呢！」洪先生閉起眼搖搖頭，有些感嘆的說著。

我聽見了，有些懊悔的低下頭來賠罪。
「真是抱歉...洪先生，我會注意的...請繼續吧…」

適才我正在想些什麼，我究竟看見了什麼？明明還在書堂讀書的，怎麼會犯這種錯誤？

洪先生笑著笑，看著身旁的窗外看，半說道。
「不打緊，不打緊，哈哈！我真是佩服呢。明明少爺你才十歲，正值愛玩的年紀，卻時時想著讀書，如此成熟，和我過去實在相差許多啊…」
看見這動作，我也往窗外看去，灰暗的天空已經開始落下雨了，只是由於屋簷巧妙設計上的原因，沒有一滴雨能落進堂裡，濡溼了寶貴的經書，反而落進了湖，形成扣人心弦的樂。

「過獎了....這一切都是為了蘭家的未來。」
回過頭，微笑的回答著，我心中最遠大的夢想。

一切的一切，都是為了蘭家，整個家族的命運，
蘭家的獨生子，顯得這使命更加重要。

「說的也是啊…那繼續吧！『詠思無處去何能』請對下一句。」
洪先生聽聞，滿意的點頭，用著手上的書卷一邊吟著上句，一邊指向我，示意著。

先生出了上句，我馬上轉動腦袋，想到了能和先生出的上句恰好搭配的下句，於是我又將那把紙扇展了開來，掩著面道。
「芳──」

「磅！」

句尚未對完，第二字都還未說出，就遭一道推門聲打斷了，木門因力道過大，而強力的撞擊壁，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。

我和洪先生聽見後，首先是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往那聲源方向看去，陰暗的天空，微弱的陽光隨著門被打開而筆直灑了進來，然而即使如此，光線還是十分的微小，以致我無法看清他的面容，我只認得，「他」是個女性。

可能是因為奔跑的關係，她喘著些許的氣，微亂的髮絲向前拋絲，在光線下呈現是淡淡的褐色，她四處張望著，像是在尋找某種物品似的。

「蘭小姐，你又跑來偷聽少爺對詞了！」

聽見洪先生的大聲喊叫時，我感覺我的心臟瞬間跳震了一下，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我不自覺的把紙扇束了起來，身子也微微地向前傾。
我不知道為甚麼？是因為蘭霜嗎？我也不太懂，或許是因為早晨時和蘭霜說了那麼過分的話所造成的後果吧。

心裡感到有些許抱歉，早晨時氣憤的命下人將投水的小春打撈救起，小春全身溼透了，她微笑著說
「蘭少爺，您真善良。」
爾後包裹了棉布，被其他下人帶走休息了。

畢竟小春最後還是沒有發生慘事的，這想起我稍早因為這件事而向霜姐不尊重地大吼了幾聲，讓她受驚嚇了。

想找個時間和她道聲抱歉，在我步入廳堂時就已萌生這想法，照著小春所說的，和父親大人對詩詞，她從廳堂後門緩步走了進來，眼下有些擦拭過的痕跡，可能是哭泣過了吧？

加上她憂鬱的眼神，有時注視著我，有時則是閉起眼來，

她很失落，我明白的，所以....

得道歉才行呢！


她看見我了，視線向我這射來，我順勢站起身來，出聲道。
「霜姐，剛剛對你大吼真是抱歉。」

她快步走了過來，在更靠近時，我能看見她的表情了，細長的雙眉深鎖著，是個很凝重的表情。

她生氣了嗎？

不發一語的，她伸出手，隔著一層袖，牢牢的抓起我的手腕.....

要懲罰我嗎？

拉著我用力地，撞歪了書桌，起步往書堂外跑了起來！

「蘭小姐！」

後方傳來了洪先生的叫聲，他有些無助又像是受到驚嚇的叫著。

接著是奔跑的聲音，非常大聲地，在木地上奔跑的聲音。

如果是洪先生的話，年紀大了會很容易摔傷的，我開始擔心他了。

「霜姐...為什麼要....？」

然而我也不明白，為何霜姐要突然將我拉出來奔跑著，她卻一句也不解釋的，只說了
「別回頭！」，一股腦兒的拉著我跑著。

跑出了書院庭園，掠過書院雙大門，跑向右邊的木廊，我又聽見一陣陣急促的奔跑聲，是在木廊上跑時才有的聲響。

是誰呢？洪先生不可能跑那麼快的，是要阻止霜姐的下人嗎？

「蘭霜！把少爺還回來啊！」

又聽到洪先生的喊聲，即使在霜姐的要求下，我終究還是回了頭，

「啊啊啊啊！」
先聽見的是慘叫聲。

然後，我的雙眼看見了，四、五個士兵，


各手持一把長劍，硬生生的刺進了洪先生的腹部！


洪先生面帶痛苦的倒臥木廊上，掙扎著。從劍插入體內的部位，滲出大量的──


「洪....！」


我睜大雙眼忍住不叫出聲，回過頭，繼續被霜姐拉著奔跑。


****


我們停下來了。


藉由蜿蜒的木廊，霜姐將我拉進了一間我從沒進過的房間，並將所有的窗戶關上，門也鎖上了，少了光射進顯得裏頭有些黑暗，只能看見我和霜姐彼此。

我隨意地找個牆靠坐著，有些害怕地看著霜姐。

「暫時...不會追來....只是暫時....若白...你先歇一會兒。」
霜姐伸手關上最後一道窗，走到我身旁靠牆坐下，仰著頭閉上眼喘氣說道，似乎也是累了。

「洪先生他....到底是...怎麼回事？怎麼會有人想殺他呢？」

我至今仍不敢置信，洪先生這如此好的導師，也沒在外處和人交惡，怎會有人來蘭府殺了他呢？

聽聞，霜姐睜開眼，轉過頭來看著我，平淡的說著。

「聽好了，這無關於洪先生在外交惡的事，這是蘭府本身的問題。」


「什、什麼意思？」我歪著頭，有點不懂她的意思，蘭府本身的問題？這也太籠統了。


「....就是──」
霜姐說了一句，緩緩移動身子，將小巧精緻的臉蛋靠向我，越來越近，我沒有後退，也不敢後退，直到我們彼此的鼻尖碰撞到，我露出一點訝異的表情，她說著。

「什麼都已經嚇不了你了嗎？那好....」

她的臉依舊十分得靠近我，只是稍微後退了點，沒有了接觸，這時她繼續開口。


「你最信任的下人─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─剛剛叛變了。」






(下篇待續)




恩...大姊姊壁咚小正太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