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8月16日 星期六

慾望之靈【首部】第四章 眷顧-2(新版

上次內原邀請結衣的事情,她從來沒忘記,一直放在心上。

那天的對話,就像一粒小小的種子,安靜地埋在心底,偶爾會輕輕地動一下,提醒她:有人願意給她一個機會。


那天晚上打工時,不知怎的,她不同以往內向,居然開口想與同事換班。

話一出口,她自己都微微一愣,甚至覺得這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,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輕地說:「去吧,沒關係的。」


她清楚,平時同事對她態度不算好,開口跟她說的,不是工作交代就是抱怨。

結衣一直覺得,自己只是為了賺錢餬口,能做的就盡量做,能改善的就盡量改善。下班後與同事分道揚鑣,不會多說一句話,甚至連眼神都懶得對上。


這次,她卻主動發出請求。那位平時講話尖酸刻薄的男同事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,嘴唇抿成一條線,臉上寫滿了不情願。

但老闆聽完理由,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,語氣平淡:「那你們就換班吧。」

聲音不重,卻像槌子一樣落在男同事肩上,讓他悶聲點了頭。


結衣心裡泛起一絲感激。她知道,這不是因為老闆特別照顧她,而「內原」的名字,在她心裡添了一點重量。


深夜下班後,街道冷清到只剩路燈的光暈與偶爾呼嘯的風。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家走,雙腿像灌了鉛。

經過便利商店的落地玻璃時,她看見自己的倒影:臉色蒼白,眼下的青黑蓋不住,肩膀微微耷拉。


她掏出手機,打開通訊軟體,指尖顫了顫,先怯怯地劃掉一些辱罵她的訊息。那些刺眼的字像烙印,不刪也會在腦中一遍遍重播。

點開班級群組,找到內原的名字,指尖懸在螢幕上方,卻遲遲沒按下去。


她還是猶豫……雖然內原同學這樣說,但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?五島會不會把她搞死?

被欺負慣了,惡意早已讓她退縮,卻又無能為力。她就像那被困在蜘蛛網的小蟲子,越掙扎,絲線就越勒緊翅膀。


可是…那股衝動又湧上來,像是有人溫柔地推了她一把,輕聲在耳邊說:

『你值得被這樣對待。』


那聲音柔得不像現實裡的任何人,卻讓她心口暖了一瞬。


她渴望被關愛的感覺。

那種久違的溫暖,好像是媽媽去世前才有的…柔軟、安定,讓人想靠近。


「星期六可以赴約,謝謝。」

最終,她還是嘆了口氣,把訊息發了出去。

發送的那一刻,她像是緊緊抓住這份微小的善意,抿起嘴唇,疲憊與柔弱交錯的眼神中,閃過一絲幾乎不可察的希望。


她真的希望,這種處處擔驚受怕的生活,可以不要再繼續。


如果可以,就當這次的邀約,是讓她暫時躲進大雨中的涼亭。

哪怕只能避一會,也好。



時間過得很快,馬上就星期六了。

平時總覺得度日如年的結衣,想起這幾天五島沒有對她做什麼——沒有打她、沒有罵她、沒有把她的書包藏起來……

她感覺,那片長期鬱悶無光的天空,好像稍稍放晴了些,好像能喘口氣了。


是因為要去讀書會嗎?是因為「期待」的心情嗎?她能期待嗎?

如果是的話…她在心裡默默地相信,好像是的,應該是吧……


這份暖意讓她打工時,像被上天眷顧一般,不只是平安度過,甚至表現良好!

週末餐廳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,她卻動作異常勤快!肥胖的身軀出乎意料地沒出什麼差錯,送餐時沒碰到任何桌子、湯沒灑出來,用餐完畢後的餐桌也快速地被收拾乾淨。


「我去……宮藤今天有燒香拜拜嗎?」

當飯菜出爐後10秒鐘就被端走,連不到一分鐘都不到!平時看不慣她的廚房大叔都不敢置信地念了句。


在有如buff加持下,四小時的打工時間毫無意外的結束,她也不敢怠慢一秒,就怕自己遲到。

她兩點一線直奔家裡,快速漱洗換衣,噴上淡淡的止汗芳香劑,確保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異味。

鉛筆盒、講義、水壺樣樣不少,全部塞進那粗糙的帆布袋裡,動作快得像隻忙碌的蜜蜂,生怕自己遲到,造成內原同學的困擾。


一路上,她心跳加速,不只是因為奔跑,更是因為心底那一點點「期待」。

那股「期待」的心情,讓結衣覺得好像能稍微重拾生活的快樂,不再是謾罵嘲笑、不再是一記重拳的壓力,而是來自人們的友善、久違的好意。


到了目的地,她抬眼看了看,不斷確認沒有走錯。確定無誤後,拋下過往的猶豫不決,她果斷按下門鈴。


像是一直等在門口一樣,門鈴響起的一瞬間,門立刻打開。

「宮藤同學,請進~他們已經都離開了!」

映入結衣眼簾的,是一張帥氣逼人的臉龐,他笑得燦爛,彷彿夏日陽光般耀眼。


結衣從沒如此正視過內原的臉,眼神接觸的剎那,時間像被暫停鍵按下,她像跟木頭一樣愣住了。


「鞋子放這裡就好!我有準備拖鞋,可以換上。」

內原似乎沒注意到結衣的反應,他轉身拿出一雙擦得乾淨的粉色拖鞋放在地上,伸出手示意結衣。而結衣直到看到那雙鞋,才從木頭樣被拉回現實,趕緊低聲急促回應:「…啊…!好…」


換好後,內原引著她進門,一前一後,有一點點的寒暄,但不會太逼近。

空氣裡瀰漫著木質芳香,沒有垃圾的臭味……裝潢樸實典雅,沒有多餘的華麗,牆壁潔白沒有斑駁。

這就是普通而幸福的家庭,不會為了生活掙扎……結衣默默低頭,搖掉腦中那個容易羨慕別人的庸俗念頭。


走到一間房前,內原推門,裡面有些凌亂。抱枕、枕頭散落在地上,矮桌上是被翻得亂糟糟的講義,像經歷一場暴風雨。


「啊!不好意思…這些都是剛剛他們用的…我現在收拾一下!」

他低聲驚叫,一邊尷尬抓頭,同時快步進去收拾。這一幕讓結衣忍不住笑了下,原來學霸也有這樣的時候。


很快,地上的抱枕和講義被收整齊,矮桌上只留下兩杯冒著白霧的熱茶。

「好了,抱歉讓妳等。」他笑著在她對面坐下,神情放鬆而真誠。


接下來的時間,他一題一題地替她講解作業,語氣不急躁,也不居高臨下,用最簡單的方式,把複雜的題目拆成容易消化的步驟。

他的聲音溫和,偶爾在紙上畫幾筆輔助線,讓原本在結衣眼裡像天書的題目,漸漸變得清晰起來。


結衣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…這樣的耐心,她已經很久沒在別人身上感受到過了。

胸口有種被輕輕包裹的感覺,暖暖的,讓她差點忘了時間還在流動。


「我可以問你嗎……」

內原低著頭,仍看著眼前那道數學題,語氣溫和不刺耳。

「你在班上遇到了甚麼困難嗎?」


筆尖在紙上頓了頓。

結衣的視線落在作業本上,墨水凝成的那個小黑點,像是把她困在原地的枷鎖。

她的指尖不自覺攥緊了原子筆,原本想用一句「沒事」帶過,讓話題像風一樣飄走。


可就在那一瞬間,一個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像水波輕輕拍在岸邊,一圈接著一圈的溫和傳遞:

『你可以說喔~他會理解的。』


那聲音溫柔得像是有人在她冰冷的肩上,悄悄披上了一條還帶著陽光氣息的毛毯。

結衣愣了片刻,不確定那是自己的心聲,還是……別的什麼,可心防像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,我能說嗎?能說的吧……


她吸了一口氣,聲音卻不自覺地輕了些:「……我以前初中時成績不錯,是靠自己考上來的,那時候……還有一些朋友。」

話語停了一下,她視線恍惚,微微飄遠的像是在回想那些還有笑聲的日子。


內原沒有催促,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的側臉。

他注意到,她說到「朋友」時,嘴角像是動了一下,卻又立刻收回去;說到「成績掉下來」時,眼底那層防備又悄悄升起。

——這不是一個隨口抱怨的故事,而是她很少願意掀開的那部分。


「但是……考上來之後,家裡的狀況更糟了,我必須要去打工,沒時間讀書……成績就……掉得很快。」

說到這裡,她更用力地攥了一下筆,彷彿那是能讓她站穩的唯一依靠。


「好死不死……還遇到五島望,那個瘋子……」她的聲音有些乾,像是把苦澀壓成了碎屑吞下去,「我想跟老師說,可他們威脅我……」


她頓了頓,低下頭,聲音比剛才更輕:「我原本也想過轉學……但這間學校離我家很近,而且『第三志願』的名號對我之後也有幫助……」


「現在只想要,好好畢業…趕緊離開這個地獄……」語畢,結衣緩緩抬眼,她的語氣裡沒有哭腔,卻比哭還沉,像是早已把傷口縫起來,卻仍能感覺到縫線下的刺痛。


內原微微抿唇,細長的指節不自覺地握緊,他淺淺的撇過頭思考著。

他心裡閃過很多問題:她到底經歷了什麼?她打工的情況、家裡的狀況、五島的手段……可他很清楚,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。

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審問,只想讓她知道,至少有一個人會站在她這邊。


「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,我可以幫忙。」他的語氣不像安慰,更像承諾,「我知道妳的處境,我們就互相用訊息溝通吧。」


結衣微微睜大了眼,這話來得太突然,像是在她原本冰冷的心湖裡,丟進一顆暖石子。


「我不會像笨蛋一樣明目張膽,這樣只會讓妳更慘。」

內原鬆了鬆緊攥的掌心,回眸注視著結衣,滿眼皆是堅毅,像是無聲立下了一場宣言。

那不是誇張的宣誓,也不是同情式的可憐,卻真實得讓人想伸手去抓住。


「我觀察過,如果我一直待在教室,五島就不會刻意去弄妳。」

她聽著,心口像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,突然恍然大悟,前幾天那些有意無意的「嗨!」,是不是算內原同學對自己的另類保護呢?


嘴角在不知不覺間向上揚起,那笑容裡有感激,也有一絲久違的輕鬆。像是背了很久的重量,終於有人在旁邊接住一點點。


那一刻,她覺得在學校,也許自己可以不用孤軍奮戰。



他們後來又聊了幾句,話題夾雜在解題與教學之間。

內原偶爾低頭在紙上畫出步驟,偶爾抬頭看她,眼神專注得像是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。


不知不覺間,結衣什麼都說了:貧困的家庭、酗酒的爸爸、年幼的弟弟、打工的辛苦……

唯獨避開了母親的事,只淡淡地說「很早就離開了」。

她也沒有提起,自己曾經是人人稱羨的千金。那一段過去,她寧願用厚重的布把它裹起來,不讓人看見。


內原沒有多問,只是靜靜聽著,偶爾點頭,偶爾給一句簡短的回應。

結衣覺得,那像是一雙穩固的手,在她被逼到懸崖邊、只能無助下墜的時候,接住了她。

長久以來的孤立與壓抑,在這幾個小時裡,竟有了出口。


兩人一來一往,不知不覺從傍晚六點聊到晚上十點。

直到房門被輕輕敲響,內原的媽媽探頭進來,提醒時間已晚。結衣才意識到,家裡還有個弟弟,自己得趕快回家了。


「已經很晚了,盡量走在大路上喔……」

「有什麼困難,記得傳訊息給我!」

內原本意是想送她回家,但被結衣以路途遙遠拒絕了。於是他站在門口,嘴中滿是殷切關心,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。

結衣嘴角微微浮起,鞠了一躬以示感謝,背起包包,轉身離去。


夜風不冷,甚至帶著點清爽。

她的心情很好,腳步罕見地輕盈。只是想到家裡,還是得加快腳步。

絃一定餓了吧?中午雖然有留食物,但肯定不夠……得先去便利商店買個飯糰給他墊墊肚子。


她邊走邊在腦中盤算著,腳步輕快——

卻在轉過那個巷口時,一切變了。


「哈囉~宮藤同學~」


熟悉又帶著惡意的聲音,像從黑暗裡鑽出來。

綁著馬尾的少女笑著,殷紅的嘴角彷彿能割傷人皮。


「你有想我嗎?」
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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